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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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翌日,是個難得的好天氣。

日落時分,冬陽的餘暉透過窗子照了進來,若是往常,陶涼玉這時候定然在花圔裏散步,一邊等著丈夫辦完事回來陪她用晚膳。

可此刻,即使冬陽如此溫暖,她也感受不到分毫的暖意,坐在桌案前,繼續努力的撥動著算盤珠子,計算那一條條讓她看了頭昏腦脹的賬目,她算完一遍,弄梅再跟著核算一遍,查看有無錯漏之處。

侍雨出去沏茶了,但她才走了不到片刻,便又匆匆折了回來,一進屋裏,便欣喜的嚷道:「夫人,莊主回來了。」

「他在哪裏?」陶涼玉顧不得手上還未算完的賬冊,驚喜的站起身。

「這會兒正在前頭,說是召集了莊子裏的人有事要宣布,管事讓下人全都過去。」

陶涼玉不等她說完,便心急的提步往外走,按捺不住想早點見到他。

她匆匆來到大廳,侍雨與弄梅跟在她身後。

她們抵達大廳時,屋裏已聚集了滿滿一屋子的下人,陶涼玉來到廳門前,恰好聽見宋憶風的話傳了出來——

「這位是我新納的侍妾歡姨娘,從以後也是你們的主子,你們伺候她要如同伺候夫人一樣,不可怠慢。」

下人們聞言一陣嘩然,紛紛看向此刻站在他身畔那位妖嬈嫵媚的女子,沒人料到莊主外出數日未歸,回來時竟帶回了一位姨娘,甚至他還要眾人待這位新姨娘如同陶涼玉這位正室夫人一樣,這無疑說明了他對這位新姨娘的重視與寵愛。

陶涼玉則仿佛被一道雷給劈中了,震驚得整個人一動不動的僵楞住,不敢相信此刻聽見的話是真的。

他納了妾?!

連日來不曾好好休息的身子微微一晃,隨即眼前一黑,倒了下去。

「夫人!」侍雨驚叫了聲。

宋憶風聞聲扭過頭,見她倒臥在地,快步走過來扶起她,眉峰緊蹙的喚道:「涼玉、涼玉。」

弄梅在一旁說道:「夫人定是這幾日來累壞了身子,方才又遭受打擊,這才會撐不住厥了過去。」

明白弄梅話裏那句遭受了打擊是何意思,宋憶風面無表情的抱起妻子,吩咐吳天瞬道:「吳叔,派個人去請大夫。」說完,便抱著她朝寢房走去。

望著她憔悴的臉龐,他眼神陰晦,收攏手臂緊緊擁著她,這些時日他雖然沒在樂雲莊,但他在她身邊悄悄安排了人暗中保護她,她所做的事他全知曉。

他知道她努力的在算著賬冊、知道她日夜盼著他回來。

然而為了讓計劃順利進行,有些事他不得不做。

回到寢屋,他將她放到床榻上,並沒有多待,在大夫來瞧過之後,說她是一時氣血攻心才會厥過去,晚點便會清醒過來後,他便離開了。

離開時,他同時帶走了她系在頸子上的那顆鸞鳳和鳴珠。

侍雨見狀出聲想阻止,「莊主,那是您送給夫人的,夫人一直都很珍惜它,您怎能再把它給拿走?」他不只帶回了個小妾,竟然連這珠子都要取走,這太過分了。

宋憶風神色漠然的丟下幾句話,「夫人醒來後若問及此事,你告訴她,我暫時先借走,日後再還給她。」語畢,便頭也不回的離去。

侍雨氣惱得直跺腳,「弄梅,莊主怎麽能這樣對夫人?」

弄梅也心疼夫人,卻只能無奈的道:「你別忘了分寸,莊主是主子,咱們只是下人,這些事沒有咱們置喙的餘地。」

「可夫人那麽拚命,日日夜夜努力在算著那些賬冊,盼著莊主回來,結果盼回來的竟是莊主帶回了個小妾,這夫人怎麽受得了?」

弄梅搖頭道:「莊主要納妾,誰能阻止,待夫人醒來後,咱們好好安慰她吧。」

「莊主以前是那麽的寵愛夫人,怎麽會說變心就變心呢。」侍雨無法明白,人心如何能變得這般快。

弄梅垂眸望著床榻上昏睡不醒的主子,幽幽嘆道:「也許再深的呵寵,也有耗光的一日吧。男人一旦移了情、變了心,哪裏還會再記得昔日曾許下的海誓山盟?」

侍雨替自家夫人難過得直抹淚,「為什麽會這樣?夫人是那麽一心一意的對待莊主,如今他有了新人,夫人要怎麽辦?她豈不傷心死。」這些年看著莊主與夫人如此的恩愛,她曾以為他們會一輩子恩愛到老,孰料,莊主就如同其它那些男人一樣,不再滿足於只有夫人一個妻子,開始納妾了。

這如今有了第一個,往後是不是還會再有第二個、第三個呢?

深夜時分,陶涼玉躺在床榻上,睜著木然無神的兩眼,悠悠地回想起剛成親那一年的事——

「相公,你在看什麽?」她端了碟糕點走進書房。

「是二叔又要納妾,派人送來帖子。」宋憶風隨手往桌上一擱,摟過妻子坐在他腿上。

「二叔年紀那麽大了,怎麽還要納妾?而且我記得他不是去年才納了個小妾嗎?」她訝道。

他餵她吃了塊甜糕,笑道:「二叔蓄養了十幾個姬妾,據說那一屋子的妻妾們天天吵鬧不休,鬧得家宅不寧、雞飛狗跳,前幾個月聽說有幾個小妾爭風吃醋大打出手,其中一人被錯手打死了。」

「啊,怎會鬧出人命了?」

「女人平時柔柔弱弱、手無縛雞之力,可一旦嫉妒起來,可是什麽事都做的出來。」

「那相公你以後也會納妾嗎?」她擔憂的問。

他寵溺的親了親她的小嘴,「納妾做什麽,來欺負我的心肝寶貝嗎?我呀,這輩子能得你為妻就足矣。」

寒冷的冬夜,床畔不再有溫暖的懷抱,她只能自己抱著自己,整個人蜷縮在厚重的被縟裏,仍是覺得渾身發冷。

那是一股從骨頭縫裏透出來的寒意,她被凍得全身僵硬發麻。

先前醒來時,她曾詢問侍雨和弄梅,「相公呢?」

侍雨忿忿不平的回答她,「他去了歡姨娘那裏。莊主他如今是有了新人忘舊人了。」

弄梅低斥,「侍雨,別胡說。」

「我有說錯嗎,莊主先前送夫人回來後,便不聞不問,他甚至還拿走了之前送給夫人的那顆珠子。」

「珠子?」她急忙取下戴在頸子上那只弄梅為她繡的錦囊,打開來看,裏頭已空無一物。

弄梅出聲安撫她,「莊主說他只是暫時借走,日後會再歸還給夫人。」

望著空蕩蕩的錦囊,她心口一痛,「他為何要拿走這顆珠子?」

「我瞧他說不得是要拿去送給那個新姨娘。」侍雨嘴快的說道。

「侍雨!」弄梅來不及阻止她,只能投給她一個責備的眼神,莊主納妾夫人已夠傷心,她不該在這當口還說這種話。

侍雨沖動的脫口而出後,也很後悔,但這會兒話也收不回來了,只好想辦法緩頰,「夫人,這全是奴婢瞎說的,您別當真……啊,您怎麽哭了……」看見自家夫人淚流滿面,侍雨慌得手忙腳亂。

「相公他是不是不要我了?!」陶涼玉駭然的泣問。當初他送給她那顆珠子時說,那珠子能庇佑他們白首偕老、永結同心,而今他拿走了,是意味著他不願再與她共結白首了嗎?

「沒這回事,莊主他只是納妾,又不是要休妻,您別多想。」侍雨急忙拿著手絹替她拭淚。

弄梅冷靜的勸慰她,「夫人,奴婢知道您此刻心中定然不好過,可這已成事實,莊主都把人帶回來了,咱們不認也得認了,眼下最重要的是,要如何讓您能重新得回莊主的心。」

想起從今而後丈夫不再是她一個人的,她的心便酸澀痛楚得猶如刀割。

「他定是嫌棄我笨,是個沒用的廢物,所以才厭了我……」她哽咽的捉住弄梅的手,「你說我要怎麽樣才能變得聰慧一點?」

弄梅輕拍著她的手,勸慰道:「夫人先別著急,讓奴婢好好想想,咱們得先摸清這新姨娘的底細,再來合計合計要怎麽奪回莊主的心。」

思及此,陶涼玉悲傷的想著,相公的心裏真的已經沒有她了嗎?以前的那些呵寵恩愛,就這樣煙消雲散,一去不回了嗎?

想到此刻他躺在別個女子的床榻上,擁抱著別個女子入眠,她的眼淚止也止不住,淚濕枕巾。

淒寒的夜裏,她獨自一人,無聲的悲泣著。

一早,侍雨看見俞歡帶著兩名婢女過來,連忙擋在她面前不悅的質問,「你來做什麽?」

「我是來拜見姊姊的,讓開。」

俞歡伸出纖纖玉手撥開擋路的侍雨,徑自走到坐在桌案前算賬的陶涼玉面前,屈身盈盈一福,嬌笑的啟口。

「妹妹向姊姊請安,妹妹初來乍到,很多事情不懂,往後還得請姊姊多多提點關照。」

陶涼玉沒經歷過這樣的場面,性情質樸單純,一時不知該如何應付,有些語無倫次,「我……你……坐。」

站在她身側的弄梅出聲解釋,「歡姨娘,夫人讓您坐下再說。」說完,她投給陶涼玉一個安撫的眼神,借著端起桌上的茶杯遞給她時,輕聲在她耳畔提醒她。

「夫人別緊張,您把她當成下人就好,無須太過客氣。」有不少地方,侍妾的地位比起奴仆也沒高多少,她認為夫人不用太把這人當回事,否則以夫人這軟性子,只怕會被這新姨娘給吃得死死的。

陶涼玉輕輕頷首,表示知道了,她讓自己鎮定下來,看向已自己坐在椅子上的俞歡,這才發現這位新姨娘的模樣生得極是妖媚,就連笑起來都仿佛會勾人似的,怪不得相公會被她給迷了去,納她為妾。

想及此,她胸口又是一陣澀然。

「姊姊在忙什麽?」俞歡嬌聲問道。就在陶涼玉望向她時,她也暗自打量著這位夫人,外頭傳聞樂雲莊的莊主夫人生得清艷動人,如今一見果然名不虛傳。

芙蓉面、桃花腮、櫻桃嘴,一身肌膚吹彈可破,可惜的是那一雙翦水秋眸如今微微紅腫,看起來像是昨兒個哭了一夜。

這也難怪,丈夫納了妾,做妻子的哪個能不憤怒悲傷。

「算賬。」陶涼玉簡單的回了她兩個字。

俞歡抿唇而笑,「夫人可真能幹,換了我可做不來這事兒呢,我大字認不了幾個,只識得自個兒的名字怎麽寫。」

陶涼玉聞言心頭一酸,她也做不來這種事,可是他卻逼得她不得不做。

俞歡接著說:「我只會唱曲兒和跳舞。」仿佛存心挑釁似的,她再說:「當初我在尋歡樓裏,憑著一首曲子一支舞,就迷倒了不少大爺,就連莊主都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,對我一見鐘情,非要為我贖身不可呢。」她邊說邊笑,那清脆的笑聲仿如銀鈴乍響。

可她的話聽在陶涼玉耳裏,卻猶如句句帶刺,刺得她心口抽痛。

侍立一旁的侍雨對她怒目相向,更加替夫人感到不值,莊主竟納了個青樓女子為妾,還可惡的跑到夫人跟前來耀武揚威。

俞歡想起什麽再道:「哎,對了,莊主憐惜我身邊沒有多餘的物品傍身,說要送我幾副首飾,讓我來找姊姊拿,可要勞煩姊姊挑幾副好看點的給我。」

侍雨憤怒的瞪大了眼,「莊主要夫人拿她的首飾送給你?」

俞歡那雙會勾人的桃花眼斜瞟她一眼,「你哪只耳朵聽見我說莊主要拿夫人的首飾送我?」

「你方才明明這樣說!」侍雨氣忿的指責。

俞歡挑眉駁斥,「你這丫頭可別冤枉我,我才剛進門,豈敢要姊姊的首飾,是莊主說這莊子裏的小庫房是姊姊掌管的,讓我來找姊姊拿幾副首飾。」

聞言,侍雨一楞,細想她適才所說的話,面露尷尬,「是你方才沒把話給說清楚。」

俞歡抿著笑,那笑卻有些涼涼的,「姊姊,你身邊這丫頭脾氣還挺大的,這底下的奴才若是平時太過縱容,可是會欺到主子頭上來。」

「你……」侍雨想說什麽,但被弄梅扯住了,悻悻的閉上了嘴。

陶涼玉聽出俞歡這話是在責備侍雨踰越了主仆的分際,護著她道:「侍雨只是心直口快了些,沒什麽壞心眼,若是適才得罪了歡姨娘,我代她道歉,你別怪她。」

俞歡揮著手絹,面帶笑容改口道:「哎,她是姊姊的貼身侍婢,護著主子也是應當的,怪我不好,方才沒把話給說清楚,讓她誤解了我想拿姊姊的首飾。」

「你等會兒,我讓弄梅去把小庫房的鑰匙拿來,再去挑幾副首飾給你。」小庫房的鑰匙前幾日她才從九叔那裏拿到,將鑰匙移交給她時,九叔還特別叮囑說小庫房裏頭存放的金銀珠寶為數不少,莫帶不相關的人進去。

她記下了九叔的交代,沒讓俞歡進去,自己領著弄梅和侍雨進去挑選幾副首飾。

這小庫房她不常來,裏頭存放了數十箱的金銀,還有一些珍貴的絲綢、玉器,另外在一旁的檀木格櫃上頭擺滿了各式的珠寶。

她讓弄梅侍雨打開那些盛裝著珠寶的錦盒,一件件看過去,侍雨和弄梅跟在她身邊,看多了莊主送給夫人的首飾,她們發現存放在這裏的珠寶雖然也都是上品,但並沒有比夫人房裏莊主送給她的那些珠寶來得珍貴。

陶涼玉一邊挑著,一邊想到此刻是在為丈夫新納的侍妾挑選首飾,心中不禁又苦又酸,每挑一件,就仿佛有人拿針刺她一下。

她按著揪疼的心口,慢慢的走、慢慢的挑,最後選了一支荷花珠釵、一支纏絲梅花簪子、一條珍珠鏈子、一副鑲金白玉耳環,和一對掐絲紋鳳金鐲子。

侍雨有些不平,「夫人,隨便拿個兩件給她就夠了,何必挑這麽多呢。」

「她畢竟是相公新納的妾室,總不能太虧待她。」陶涼玉答道。

拿了首飾,出來讓賬房記下數量和品項後,陶涼玉帶著挑選的首飾回來,遞到俞歡面前,「你看看這些夠了嗎?」

俞歡瞅了瞅,眼前這幾件都算是上品,但她瞟了眼陶涼玉戴在手腕上的那只純白無瑕的羊脂手鐲,那可是罕見的珍品,不過她舍得拿出這幾件首飾給她,也算不錯了。

她脆笑的頷首道:「夠了,多謝姊姊。」拿到首飾,她滿意的起身離開。

她一走,陶涼玉覺得仿佛全身的力氣都用盡,坐在椅子上,一時之間茫然無措。

見她這般,侍雨有些擔心,「夫人,您還好嗎?」

她好半晌才出聲,嗓音啞啞的,「你們說……今晚相公會回房來陪我嗎?」

聞言,侍雨鼻頭一酸,心疼的摟著她,「夫人,您別難過,咱們一定會想辦法幫您重新得回莊主的寵愛。」

片到後,陶涼玉重新振作起來,「我得趕緊把帳算完,好拿給相公看,侍雨、弄梅你們快來幫我。」

她走回桌案前,繼續埋頭苦算。

他自昨兒個回來後到現在都沒來見她一面,她心中的思念快要滿出來,她想見他,好想好想,若是她能拿著計算好的賬冊到他面前,也許他就不會再夜夜不歸的冷落她。

晌午時分,外頭飄起了細雨,天色陰沈沈的,屋裏已點上了燭火,侍雨在添加炭火,想讓屋子裏暖和些。

書房裏很安靜,只有陶涼玉在撥動算盤珠子的聲音,經過這麽多天,她進步不少,不像先前那般十筆帳裏至少有五、六筆算錯,如今已減少到只剩下兩、三筆。

突然間,從外頭傳來一道急切的嗓音,打破了書房裏的靜謐——

「夫人、夫人,不好了!」

侍雨開門出去斥道,「怎麽大呼小叫的,還有沒有規矩。」

「侍雨姊,我有事要求見夫人。」一名丫鬟神色焦急的道。

「什麽事?」侍雨認出這丫鬟是被派去服侍歡姨娘的丫頭朵朵。

「昭宜小姐與歡姨娘打起來了。」

「她們倆怎麽會打起來?」侍雨詫道。

在書房裏的陶涼玉聽見她們的談話,吩咐道:「侍雨,讓她進來。」

朵朵聞言,急忙越過侍雨走進去,「奴婢見過夫人。」

「你適才說昭宜小姐與歡姨娘怎麽了?」陶涼玉問,她方才沒聽得很清楚。

「她們倆在靠近花園的回廊那兒打起來了,奴婢求夫人去阻止她們。」

「昭宜為何要打歡姨娘?」陶涼玉訝問。

「是歡姨娘不小心碰撞到了昭宜小姐,這才觸怒了她。」

「只是碰撞到,昭宜怎麽會因為這點小事就打歡姨娘?」陶涼玉有些吃驚。

「奴婢也不知道,昭宜小姐很生氣,奴婢怕她會將歡姨娘給打死,求夫人快去救她。」朵朵說著跪了下來央求道。

「你快起來,我這就過去看看。」陶涼玉擱下算盤,跟著朵朵過去。

幾人來到那處廊道上,果然看見歡姨娘與李昭宜真的扭打成一團。

「你這人盡可夫的下作婊子,憶風哥定是被你給下了蠱,這才會迷了心瞧上你這賤人!」李昭宜一邊咒罵她,一邊滿臉恚怒的抓了歡姨娘一爪子。

俞歡看似柔弱無力的回避著她,但在接近她時,則嘲諷的低聲罵了回去,「我知道你定是嫉妒我得到了莊主的寵愛,才這般辱罵我,你別妄想了,憑你這醜八怪是入不了莊主的眼,趁早死了心找個人嫁了吧,否則等你再老一些,就沒人要你這老姑婆了。」

「你說誰是醜八怪、老姑婆?」李昭宜被她的話給激得怒火更熾,想扯住她的頭發,卻被她快一步給避開了,她不死心的再撲上去。

趁著她再撲過來時,俞歡又嘲笑的對她說:「都二十好幾還沒嫁人,不是老姑婆是什麽?也是,你長得這麽醜,嘴毒心腸也毒,莫怪沒人敢要你!」她的嗓音很輕,除了李昭宜沒人聽見。

因此看在圍觀的下人們眼裏,就像是李昭宜單方面在對她施暴和咒罵,而俞歡則是被迫還手。

才剛到的陶涼玉見到此情景,也這麽認為,正想上前勸阻時,被侍雨攔下了。

「夫人,先別忙著過去,再等一會兒。」

「這是為何?」

因為她見了歡姨娘被打,覺得大快人心,但這種話侍雨不好老實說出來,只說道:「咱們還沒弄清楚是怎麽回事,先看看再說。」

就連弄梅也表示,「夫人,侍雨說的沒錯,再等會兒吧。」

在兩人的勸說下,陶涼玉只好繼續旁觀。

「你這婊子膽敢胡說八道,看我不撕爛你的嘴!」李昭宜震怒的咒罵著,撲過去想搧歡姨娘巴掌,俞歡不著痕跡的擡起一腳絆了她一下,李昭宜冷不防被絆倒,她臉朝下,鼻子狠狠撞向地面,疼得她慘叫出聲。

附近圍觀的下人們見狀不由得交頭接耳竊竊私語——

「欸,以往昭宜小姐性子雖然高傲,但舉止也挺斯文有禮的,沒想到竟也有這麽潑辣的一面。」

「可不是,瞧她那一副兇悍的模樣,還真教人開了眼界。」

「瞧,她想打歡姨娘,反倒讓自個兒摔了一跤哩。」

李昭宜仗著是莊主的表妹,沒少拿身份欺壓使喚他們,如今見她竟公然與莊主新納的姨娘打成一團,下人們全都抱持著看好戲的心態在一旁圍觀,沒人上去勸阻。

而李昭宜的侍婢雖然想阻止自家主子,但無奈她們拉都拉不開她。

至於歡姨娘的兩名侍婢,其中一人杵在一旁,一臉束手無策的表情,另一人則站在陶涼玉身旁,神色雖急切,卻也並未上前。

忽然間,不知有誰說了聲,「噫,莊主來了。」

聽見的下人趕緊跑了,否則讓莊主見到他們這些下人在圍觀主子們打架,弄得不好可會被牽累受罰。

沒聽見的下人還一臉津津有味的看著李昭宜跌坐在地上,一邊哭一邊用著惡毒的言詞咒罵著俞歡——

「你這千人枕萬人騎的妓女,你那身子簡直就同臭水溝裏的水一樣骯臟,你定是用了什麽卑劣的手段才蠱惑了憶風哥,你別得意,早晚有一天我一定會揭露你的真面目,讓憶風哥把你趕出去。」

陶涼玉錯愕的望著前面披頭散發、仿佛瘋婦一般的李昭宜,無法相信這麽不堪粗俗的話竟是出自她之口。

她平素為人是有些高傲,可以前也不曾聽過她口出惡言,怎麽這會兒不僅動手,還如惡婦般對著歡姨娘咒罵不休。

「這是怎麽回事?」宋憶風面帶怒容走過來,看向衣衫淩亂、釵橫鬢亂的兩人,「你們怎麽弄成這樣?」

李昭宜捂著撞疼的鼻子憤而先告狀,「憶風哥,是她,全是她打我的,你要為我作主,她才剛進門就出手毆打我,簡直是無法無天了。」

宋憶風瞟了她一眼,看向俞歡,問道:「是你先動的手?」

俞歡擡袖掩面垂淚,楚楚可憐,「莊主,這全是我的錯,您別怪昭宜小姐,是我先前不該不小心沖撞了昭宜小姐,這才惹得她大發脾氣。」說著,她朝李昭宜跪了下來,垂首道:「昭宜小姐,請您原諒我,您若氣還未消就打我吧,打到氣消為止,我絕不會再反抗。」

見她竟顛倒黑白,李昭宜咬牙切齒的瞪著她,「你這賤人還敢信口雌黃汙蔑我!」她一時沒忍住,撲過去劈頭想打她,卻被宋憶風扣住手腕攔了下來。

宋憶風怒喝,「當著我的面你還敢打她,你太放肆了!」

李昭宜情急的解釋,「憶風哥,事情不是這樣的,這一切全是她先挑起來的,是她先故意拿臟東西抹在我衣裳上,又屢次對我出言不遜,我才會出手……是她的錯,全是她,你不要被她給蒙騙了。」

宋憶風怒罵,「我有長眼睛自個兒會看,昭宜,你太讓我失望了,不顧身份辱罵兄嫂、還出手毆打她,她再怎麽說都是你嫂子,你這般欺辱她,還有將我放在眼裏嗎?你簡直是目無尊長。」

他接著從沒來得及離開的下人裏,叫來兩個人,「把她給我拖下去,讓她好好反省反省,沒有我的命令,不準讓她離開房間一步!」

「憶風哥——」李昭宜驚叫著還想再辯解,宋憶風卻撇過頭不想聽。

「拖下去。」她的折磨現在才剛要開始,她等著慢慢品嘗吧。

接著,宋憶風上前牽起還跪在地上的俞歡,扶著她離開,未同陶涼玉說上一句話。

看著兩人親密離去的背影,陶涼玉仿佛吃了黃連,嘴裏心裏都是苦澀。他方才竟連一眼都沒看向她,眼裏只有歡姨娘。

見她怔怔的望著他們,侍雨不忍的勸道:「夫人,別看了,咱們回去吧。」

陶涼玉默然的轉身,拚命忍著,不讓眼裏的淚流下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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